24 心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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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 心煩
“日落是免費的，春夏秋冬也是，不要覺得人生是不那麽無望，希望你也快樂。”
**
2022年3月底。
長卷素描紙到貨，何夕和陸鹿把快遞扛到畫室開始裁剪。
她拍了很多張生活中的照片，作為參考應該會方便些許。
最難的就數頭發和五官，何夕還是畫的兩個大人物，一位背影雙馬尾，以為側身長發，不管哪一個人，難度都屬很大的，特別是分組，勾線上，沒有足夠的耐心和穩定的筆力，都可能會畫到打架，粗細不一。
她對著相冊中那張略顯模糊的照片，一板一眼地勾勒。平時就不擅長畫這種地方，這次硬是再給自己找了塊磚，狠狠往腳上砸。
畫很大，她不得不把素描紙貼在墻邊的木板上，不斷前後走動觀察比例大小以及高低位置。
她來的這幾天，畫室裏人稀稀疏疏地來來去去，何夕只想早一點開始動工，因為她直到自己能力不足，只能笨鳥先飛。
整間畫室只有她一個人地鉛筆在紙張上發出摩擦的聲音，然後是橡皮，往後退時不小心撞到身後桌子的聲音。
她其實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畫什麽，但是角落的位置實在塞不下素描紙，何夕咬咬牙，只求別人不要註意到她。可每次作畫時，依舊如芒在背，不斷有四面八方地目光註視著，她脊背發涼，卻又不想轉身對上他人熾熱的目光。
何夕摳摳橡皮擦屑，故意放慢手上的動作，等著身後的人主動離開。
她想，等絹上到畫框，再上到畫架時，一定要把畫架重新擺放在角落裏，那個“專屬”於她的寶座。
老師經過她的畫，駐足看了眼，何夕心裏咯噔不止三下，但卻更不敢開口問，她洗耳恭聽，可老師什麽也沒說，就走側身離開。這更加讓她不安，強忍著惶恐來回勾畫一條線，瞇著眼偷看老師的表情。
這個老師，就是陸鹿之前和何夕說的，說何夕是不是討厭她，所以沒怎麽來上她的課的那位老師。盡管何夕解釋很多遍，但人心難猜，她這次又正巧不巧的撞在了槍口上。
就當默認好了。
何夕給足自己心裏暗示，指甲快嵌入橡皮，見老師走遠後，慌張的把橡皮放下，素描紙上的膠帶都掉落了一般，她匆匆把膠帶貼回原位。
僅僅用了一天半的時間，她基本把大型全部打完，右邊那位雙馬尾女孩的頭發勾的也大差不差。
她按照原圖學的倒是極像，頭型飽滿，頭發根根分明，分組也挺有序。但看鉛筆起稿，還是可以打上個優秀的。
這是她自己評的分。往後退了兩步，真的不錯，她感嘆，之前沒有一次覺得自己會有這種耐心和細心把頭發畫成這樣，這一刻她相信了潛能會被逼著開發那麽一小部分。
也是在後來，畢業之後，與當時的指導老師在一次意外的聊天中，得知那時老師站在她身後，沒有說話默默走開對策原因，是覺得何夕的畫很好，特別是那頭發畫得很生動很像樣。
一個沒說，一個瞎猜罷了。
……
何夕設計的右邊的人物手裏捧著花束，是簇擁在一起的紅黃玫瑰花，代表著之前人物的美好，但又是過去式，至於這捧花會不會繼續往後傳，誰也不知道。
左邊的那位長發女士，閉著雙眼，雙手伸出，綁著繩子，牽引著氣球，是束縛，是迷茫又有一絲期望。
她瞇著眼，看著畫上兩位陌生又熟悉的人物。
是她吧，是她，不說，誰也不知道。
“你為什麽要畫背影和側臉，是因為五官不好畫嗎？”不止一個人這樣問過她。
何夕只能說這樣或許會更貼切一些吧，畢竟走遠，畢竟過去了。但還是順著其他同學的想法，笑著回答：“是的是的。”
這次的畫買的材料都很貴，何夕和另外的幾個同學一起拼單買的。她私下戲謔自己，用最貴的紙畫最垃圾的東西，但又要假裝金貴，她配嗎？她不配，她無時無刻不在貶低自己。
她估計可以想到很多人背地裏討論，呦呦呦，你看那個，成績那麽好，畫畫畫的一塌糊塗，不知道怎麽搞上去的，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？
亦或許是何夕想多了，其他同學根本不關心這個，反倒只有她自己每天都在想想那種不良畫面。
呵，你也配。
有時候想多了，幻聽就更加嚴重。隨時感覺有人在四面八方喊你，會聽到一些你不想聽到的話，一轉身，身邊好幾米開外沒有人。
被害妄想癥？有人說。
是妄想嗎？不，只是重現而已。
……
何夕忽地想到了繃帶，眼前亮了一下。
如果說把眼睛蒙上，剩下的部分用手攥著，是不是會比握著氣球更好些。
她瞇著眼，想象畫面，開始著手實操，何夕不敢畫太重，換了只2B鉛筆，按照腦海中的畫面開始畫外輪廓。繃帶在臉上隨意交纏，走勢未知，只有一只手上扯著剩下的一小節。
“唉陸鹿，你說是不是這樣會好很多？”何夕瞥見身邊的陸鹿停下手裏的筆，倚靠在身後的桌子上。
“好像、好像是好很多。”陸鹿在思考什麽，“確實，這樣好看很多。”
何夕點頭，心裏其實早就篤定要用這個方式來取代氣球，她只是需要一個更加肯定的方向。
生活裏不是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嗎，明明一個人已經篤定了接下來的事或者是結局，都會通過他人的意見來獲得雙重肯定，或者是拒絕了之後，甩來一句，“你懂什麽啊，我說的那個多好，算了，不聽你的了。”
用最細的勾線筆，再到上色，多層反覆平塗暈染，很是件大工程，老師下達的目標是，出了覆試的同學，其他人在5月初統統畫完。
也就是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。
"啊，這時間來得及嗎？我可要畫一整排撐雨傘的男那女女，一共有九個人。"陸鹿小聲驚呼。
對了，忘記交代。
陸鹿最終決定在把畢設的方向改了，改成和何夕的一樣，工筆人物畫。
兩人相視一笑，無需多言。
**
整間教室，仿佛只有何夕一個人特別焦慮，也別迫切想進行下一步，想推動同組同學快點走流程，但又不好意思正面輸出。
3月底畫完素描草稿圖，4月初勾完線，按照原計劃五月中要開始辦最後的畢業展。
老師會把嚇唬掛在嘴邊：你們到時候要是在規定時間裏畫不完，學院會考慮挑幾名同學延畢的。但多半是假，身邊同學扒出了這幾年的延畢情況，幾乎是為0，幹脆左耳進右耳出。
更多的是靠自律，何夕不想把事情拖到最後，然後快馬加鞭，拼命走進度而讓自己全盤崩潰，她做不到加快速度時保證質量。
“陸鹿，你說老師讓我們的紙是買什麽店鋪的？”
“陸鹿，你說那個和我們一起買紙的同學什麽時候準備開始買啊，我想這周末就開始畫了。”
“我們要不要先買點筆？，網上魚龍混雜，都不知道買哪家？”
“上次老師推薦的是哪家來著，我給忘了。”
何夕摳摳頭，舔了下嘴唇，開始不好意思劈裏啪啦輸出這麽多問題。
第一次畢業，難免會有些心急且焦慮，但大可不必再有第二次，就像結婚一樣，只用一次正式且莊重的就行。
“哎呀，你別急嘛，慢慢來，你看整個畫室就你現在進度最快了。”陸鹿拍拍她的肩，哄小孩一樣。
何夕又問：“她們說什麽時候買啊？”
陸鹿回答：“你先去做點別的事？或者出去玩會兒？”
“那我還是去加買紙同學的聯系方式問問好了。”
半響，何夕還是決定提早了解時間，做好規劃。
她從班級群裏照著名字添加了位同學。
何夕很少去加身邊同學的聯系方式，不管是Q.Q還是微信，上了大學之後更沒有這個習慣，存著的多是小學初中高中等更為救援的同學，不說話，就這麽躺在通訊錄裏，誰把她刪了，她都不知道。
驗證消息沒有通過的那麽快，何夕起身，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，塞了必備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準備去南區的健身房緩解下情緒。
她一次悄悄聽到有人說她很卷。
卷什麽？這也能說是卷嗎？
何夕只是想完成本分中的事情，盡早完成而已。
如果閑下來就會東想西想的話，還不如讓她自己忙碌起來，至少當下是充實的。
就算事後依舊會感覺空蕩心酸，腦海中會開始覆盤之前做的事情，這個好那個不好，但好歹不是一直消沈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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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底。
長卷素描紙到貨，何夕和陸鹿把快遞扛到畫室開始裁剪。
她拍了很多張生活中的照片，作為參考應該會方便些許。
最難的就數頭發和五官，何夕還是畫的兩個大人物，一位背影雙馬尾，以為側身長發，不管哪一個人，難度都屬很大的，特別是分組，勾線上，沒有足夠的耐心和穩定的筆力，都可能會畫到打架，粗細不一。
她對著相冊中那張略顯模糊的照片，一板一眼地勾勒。平時就不擅長畫這種地方，這次硬是再給自己找了塊磚，狠狠往腳上砸。
畫很大，她不得不把素描紙貼在墻邊的木板上，不斷前後走動觀察比例大小以及高低位置。
她來的這幾天，畫室裏人稀稀疏疏地來來去去，何夕只想早一點開始動工，因為她直到自己能力不足，只能笨鳥先飛。
整間畫室只有她一個人地鉛筆在紙張上發出摩擦的聲音，然後是橡皮，往後退時不小心撞到身後桌子的聲音。
她其實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畫什麽，但是角落的位置實在塞不下素描紙，何夕咬咬牙，只求別人不要註意到她。可每次作畫時，依舊如芒在背，不斷有四面八方地目光註視著，她脊背發涼，卻又不想轉身對上他人熾熱的目光。
何夕摳摳橡皮擦屑，故意放慢手上的動作，等著身後的人主動離開。
她想，等絹上到畫框，再上到畫架時，一定要把畫架重新擺放在角落裏，那個“專屬”於她的寶座。
老師經過她的畫，駐足看了眼，何夕心裏咯噔不止三下，但卻更不敢開口問，她洗耳恭聽，可老師什麽也沒說，就走側身離開。這更加讓她不安，強忍著惶恐來回勾畫一條線，瞇著眼偷看老師的表情。
這個老師，就是陸鹿之前和何夕說的，說何夕是不是討厭她，所以沒怎麽來上她的課的那位老師。盡管何夕解釋很多遍，但人心難猜，她這次又正巧不巧的撞在了槍口上。
就當默認好了。
何夕給足自己心裏暗示，指甲快嵌入橡皮，見老師走遠後，慌張的把橡皮放下，素描紙上的膠帶都掉落了一般，她匆匆把膠帶貼回原位。
僅僅用了一天半的時間，她基本把大型全部打完，右邊那位雙馬尾女孩的頭發勾的也大差不差。
她按照原圖學的倒是極像，頭型飽滿，頭發根根分明，分組也挺有序。但看鉛筆起稿，還是可以打上個優秀的。
這是她自己評的分。往後退了兩步，真的不錯，她感嘆，之前沒有一次覺得自己會有這種耐心和細心把頭發畫成這樣，這一刻她相信了潛能會被逼著開發那麽一小部分。
也是在後來，畢業之後，與當時的指導老師在一次意外的聊天中，得知那時老師站在她身後，沒有說話默默走開對策原因，是覺得何夕的畫很好，特別是那頭發畫得很生動很像樣。
一個沒說，一個瞎猜罷了。
……
何夕設計的右邊的人物手裏捧著花束，是簇擁在一起的紅黃玫瑰花，代表著之前人物的美好，但又是過去式，至於這捧花會不會繼續往後傳，誰也不知道。
左邊的那位長發女士，閉著雙眼，雙手伸出，綁著繩子，牽引著氣球，是束縛，是迷茫又有一絲期望。
她瞇著眼，看著畫上兩位陌生又熟悉的人物。
是她吧，是她，不說，誰也不知道。
“你為什麽要畫背影和側臉，是因為五官不好畫嗎？”不止一個人這樣問過她。
何夕只能說這樣或許會更貼切一些吧，畢竟走遠，畢竟過去了。但還是順著其他同學的想法，笑著回答：“是的是的。”
這次的畫買的材料都很貴，何夕和另外的幾個同學一起拼單買的。她私下戲謔自己，用最貴的紙畫最垃圾的東西，但又要假裝金貴，她配嗎？她不配，她無時無刻不在貶低自己。
她估計可以想到很多人背地裏討論，呦呦呦，你看那個，成績那麽好，畫畫畫的一塌糊塗，不知道怎麽搞上去的，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？
亦或許是何夕想多了，其他同學根本不關心這個，反倒只有她自己每天都在想想那種不良畫面。
呵，你也配。
有時候想多了，幻聽就更加嚴重。隨時感覺有人在四面八方喊你，會聽到一些你不想聽到的話，一轉身，身邊好幾米開外沒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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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瞇著眼，想象畫面，開始著手實操，何夕不敢畫太重，換了只2B鉛筆，按照腦海中的畫面開始畫外輪廓。繃帶在臉上隨意交纏，走勢未知，只有一只手上扯著剩下的一小節。
“唉陸鹿，你說是不是這樣會好很多？”何夕瞥見身邊的陸鹿停下手裏的筆，倚靠在身後的桌子上。
“好像、好像是好很多。”陸鹿在思考什麽，“確實，這樣好看很多。”
何夕點頭，心裏其實早就篤定要用這個方式來取代氣球，她只是需要一個更加肯定的方向。
生活裏不是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嗎，明明一個人已經篤定了接下來的事或者是結局，都會通過他人的意見來獲得雙重肯定，或者是拒絕了之後，甩來一句，“你懂什麽啊，我說的那個多好，算了，不聽你的了。”
用最細的勾線筆，再到上色，多層反覆平塗暈染，很是件大工程，老師下達的目標是，出了覆試的同學，其他人在5月初統統畫完。
也就是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。
"啊，這時間來得及嗎？我可要畫一整排撐雨傘的男那女女，一共有九個人。"陸鹿小聲驚呼。
對了，忘記交代。
陸鹿最終決定在把畢設的方向改了，改成和何夕的一樣，工筆人物畫。
兩人相視一笑，無需多言。
**
整間教室，仿佛只有何夕一個人特別焦慮，也別迫切想進行下一步，想推動同組同學快點走流程，但又不好意思正面輸出。
3月底畫完素描草稿圖，4月初勾完線，按照原計劃五月中要開始辦最後的畢業展。
老師會把嚇唬掛在嘴邊：你們到時候要是在規定時間裏畫不完，學院會考慮挑幾名同學延畢的。但多半是假，身邊同學扒出了這幾年的延畢情況，幾乎是為0，幹脆左耳進右耳出。
更多的是靠自律，何夕不想把事情拖到最後，然後快馬加鞭，拼命走進度而讓自己全盤崩潰，她做不到加快速度時保證質量。
“陸鹿，你說老師讓我們的紙是買什麽店鋪的？”
“陸鹿，你說那個和我們一起買紙的同學什麽時候準備開始買啊，我想這周末就開始畫了。”
“我們要不要先買點筆？，網上魚龍混雜，都不知道買哪家？”
“上次老師推薦的是哪家來著，我給忘了。”
何夕摳摳頭，舔了下嘴唇，開始不好意思劈裏啪啦輸出這麽多問題。
第一次畢業，難免會有些心急且焦慮，但大可不必再有第二次，就像結婚一樣，只用一次正式且莊重的就行。
“哎呀，你別急嘛，慢慢來，你看整個畫室就你現在進度最快了。”陸鹿拍拍她的肩，哄小孩一樣。
何夕又問：“她們說什麽時候買啊？”
陸鹿回答：“你先去做點別的事？或者出去玩會兒？”
“那我還是去加買紙同學的聯系方式問問好了。”
半響，何夕還是決定提早了解時間，做好規劃。
她從班級群裏照著名字添加了位同學。
何夕很少去加身邊同學的聯系方式，不管是Q.Q還是微信，上了大學之後更沒有這個習慣，存著的多是小學初中高中等更為救援的同學，不說話，就這麽躺在通訊錄裏，誰把她刪了，她都不知道。
驗證消息沒有通過的那麽快，何夕起身，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，塞了必備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準備去南區的健身房緩解下情緒。
她一次悄悄聽到有人說她很卷。
卷什麽？這也能說是卷嗎？
何夕只是想完成本分中的事情，盡早完成而已。
如果閑下來就會東想西想的話，還不如讓她自己忙碌起來，至少當下是充實的。
就算事後依舊會感覺空蕩心酸，腦海中會開始覆盤之前做的事情，這個好那個不好，但好歹不是一直消沈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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